作者：雷斯林 公众号：为你写一个故事 / raistlin
这是一只亚洲黑熊。
身强体壮，站起来和一个成人差不多高。
它站在滑轮车上，追着饲养员要胡萝卜吃的样子，看起来很可爱。
但很快，它追的就不仅是胡萝卜了。
只见它一个绊子，把饲养员扑倒在地。
来回翻滚，持续撕扯。
饲养员毫无还手之力。
其他工作人员，不得不用长杆、凳子等工具进行控制，把人与熊分开。
熊没赢，饲养员也没有。
于是他反冲了过去，和熊抱成一团。
站在最佳观战位的鹦鹉跟着添乱。
有人说，听到它喊“撒手”的声音。
可惜，应该撒手的听不懂，能听懂的撒不开。
看到这里，有的观众甚至笑了，可能是因为把这也当做了表演的一部分。
但这并不是表演，而是一场意外。
官方的解释是，黑熊没有坏心思，它只是想吃胡萝卜，很着急，所以才会扑人。
还表示，人和熊都没有受伤。
只是考虑到安全问题，他们决定永久取消黑熊行为展示，并对涉事动物进行安抚观察。
动物园通告明显想要大事化小。
给饲养员的回复更充满了调侃的意味，想要把事情往轻松娱乐的方向进行引导。
但我却不觉得这是该娱乐的事。
这活动表面上说是动物行为展示，仿佛是在搞科普，但本质还是“动物表演”。
饲养员没有受伤，不仅仅是因为黑熊不想咬它，更大的可能是它经过了一定的训练。
否则像这样的猛兽，想要伤人，也确实是很轻松的事情。即使它戴着嘴套。
所以看了视频后，我一点也不觉得黑熊很可怕，我只觉得它很可怜。
更可悲的是，即使动物表演已经被禁止很久，这类情况依旧长期存在。
早些时候，这种表演不加遮掩。
为了让动物学会各种违背天性的技能，挨饿、鞭打、隔离等都是常用的手段。
前几年，很多网友们都在关心一只叫做“莫莉”的小象。很多视频里，这只还没长大的小象需要在烈日下，用鼻子卷起口琴奋力表演。
它的腿脚上绑着粗壮的铁链，头上、肩上都有很多象钩扎刺过的痕迹。
这种驯象用的象钩就像下图展示的这样，是一根长长的带着锋利铁钩的棍子。
钩子可以轻松刺穿大象的皮肤，通过疼痛和恐惧让它们听话，从而学会倒立、画画、吹口琴这种看似可爱但其实脱离动物本性的行为。
想想看，很多人尚且不能倒立，更何况是体重更大、身体更笨重的大象呢？
后来，人们的意识更进步了，纷纷抵制那种残忍的动物表演，但有些动物园还是会把表演包装成行为展示或动物互动来进行引流。
这类表演看起来很温和，看起来没有动物被伤害，但它们依旧会被训练着去做一些人觉得有趣的事情，而不是表达动物的天性。
就比如开头提到的那只黑熊。它会直立站在滑板车上，跟着人的指示进行活动。
之前还火过一只披着袈裟的黑熊，也会在动物园里像模像样地走来走去，和人互动。
但其实，黑熊通常只会短期站立观察环境或者获取食物。它们的骨骼构架更适合四肢着地，长期直立行走，会对关节造成负担。
更何况，我们也不知道，究竟要进行怎样的训练，才能让野兽如此听从指令。
还有一种比较微妙的形式，类似前阵子昙花一现就被叫停的“萌狮叫早”。
江苏宿迁的一家度假乐园，花628就能住一晚，早上还有小狮子进房叫你起床。
乍一听，这可太有吸引力了。
而且似乎，小狮子很自由，它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，只要本能地和人互动就好了。
但我依旧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“动物表演”，本质还是把小狮子当做“活体道具”，用一种新奇刺激的体验来吸引游客，获取利益。
在这个过程中，小狮子的状态是“被指定的”。它应该可爱、乖巧、配合拍照，而不能凶猛、吼叫、更不该出现伤人行为。
其实这不是动物，只是宠物。
矛盾也恰恰在这里，虽然小狮子的攻击力没有那么强，但在与陌生人的亲密接触中，谁能保证它不会应激伤人，不会有意外发生呢。
这也是违背天性的啊。
意外也早就发生过了。
今年八月，另一家动物园里，就有小女孩在和小老虎进行互动的时候被咬伤小腿。
你看这些动物表演，对人来说很危险，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人受伤，对动物来说也很残忍，需要动物违背天性去生存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
动物的可爱之处，往往在于它们在日常生活中展示出来的生动瞬间。
而动物表演所呈现的，全是干涉后的行为，甚至还需要动物们付出惨痛的代价，毫无对生命的敬畏，这又有什么好看的呢？
而且法律层面，也是禁止动物表演的。
近年来，全球已有36个国家、389个城市出台禁令或相关的限制措施。
2010年开始，国家林业局和中国住建部也明确要求城市动物园“杜绝动物表演”，只是对野生动物园等其它场所的监管存在空白。
实际上，另一种舆论也长期存在，觉得要不是有动物园养着，很多动物早就活不下去了，还谈什么自由谈什么福利，表个演怎么了呢？
这个逻辑就好像和人说，我养你啊，然后用铁链把人拴起来，每天给你扔点白水馒头。
事实是，现代动物园的意义已经变了，不是为了圈养动物、娱乐游客，更是在完成物种保护、科学研究和公众教育等等复杂的任务。
所以很多更先进的动物园在收容动物的时候，就会提前进行考量和筛选了。
比如像西宁野生动物园，平时会进行野生动物的救助工作，光是今年就救了三只雪豹。
雪豹这种“大猫”现在在网上可是很受欢迎，如果留在动物园里肯定很受欢迎。
但他们不是盲目收留，而是要先去判断被救助的动物是否还有野外生存能力，能不能在野外完成捕猎，如果可以就放归自然。
如果救助动物实在在野外生活活不下，才能留在动物园里吃上免费饭。
这是从动物的个体权益进行考虑，同时也兼顾到了动物族群的发展。
同时，为动物营造尽可能贴近自然的环境，让它们表达天性，也是动物园的职责之一。
南京红山动物园以前提出过一个概念，说“动物有不被看到的权利”，就像在野外一样。
所以他们在园内的丰荣里增加了遮蔽的山林或草丛，让动物能够藏起来。
来参观的人类或许会扫兴而归，但动物却能最大程度地感受到安全，过上有尊严的生活。
简而言之，动物园不是人类的娱乐场，更不是让动物被人类奴役的地方。
从动物园的角度来看，运营当然需要考虑经济效益，但不是只有动物表演才有收益。
现在越来越多人开始关注到动物本身的生存状态和福利，所以那些能够为动物提供良好福利和生活环境的动物园，反而更能吸引人。
在这里，你看不到动物表演，但时不时就能看到动物们自己非要表演。
因为很多动物在他们觉得安全、舒适的环境里，表现出来的瞬间，比被逼迫完成某些丑陋又奇葩的任务时，更加可爱，更有吸引力。
这不才是文明正确进步的方向吗？